张总家的欢欢

素来稳重知进退的江家少宗主，为着旁人诋毁他兄长的言语大失分寸，不惜大庭广众之下违反蓝氏家规动手，以及似乎天生带着一张笑脸的云梦大弟子也日日阴沉了一张脸，不再闹得云深鸡飞狗跳，反而闷在房中不肯出去，这种种无疑坐实了润玉重伤的真实性。

 

毕竟只是少年郎，沉不住气。

 

许多收到消息的老狐狸装模作样的摇头感叹，却在心里暗自窃喜。纵使温家势大，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总是感不到疼的，他们俯首在这太阳之下不敢反抗，却乐于其他比他们优秀的人坠落云端，即便这会让同为被温家压迫的这一战线愈加紧缩。夏虫不可语冰，大抵如此。

 

但他们却也不曾想到，正是因为这区区少年郎，才能叫他们失了警惕。

 

莲花坞这头自然也是收了消息。润玉早便交代了江澄知道真相之事，故而江枫眠虞紫鸢倒也不担心这两个小子忧心过度，事实上也证明了他们也早有了自己的主意，只有骄傲的份。

 

润玉时下又要装病，又要避人耳目地给莲花坞设结界阵法，又要动用江氏和他这些年多多少少攒下的人脉在温氏的高压下撬动些节点，饶是他心较比干多一窍也有些分身乏术。即便如此，给江澄的信却还是一封不落地写着。

“去时所带吃食想必已见底，特捎来糕点。云深饭食虽清淡，阿澄正在长身体，莫要挑拣。”

“阿澄勿要终日修炼，劳逸结合才好长久。”

“近日天寒，阿澄勿忘添衣。”

“润玉甚思阿澄。”

……

 

润玉的信里并不大提如今莲花坞的形势，总是说些日常琐事，最不可或缺的便是关怀江澄。从来爽利的江澄，捧读着封封书信，竟也有了小儿女的情态与愁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但江澄更是一个务实的人。温氏的獠牙已经慢慢显露出来，谁也不能保证这头野兽会最先向哪个家族下嘴，但江澄赌不起、不想赌。他的父母亲人，他的全心所系，在为家族兴亡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他也唯有按下绮念，与魏婴一道或是修炼，或是泡在蓝氏藏书阁中。

 

两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时间这东西是最奇怪的。你要消磨它时，它总是要慢悠悠晃得你心烦；你要争分夺秒时，它却又跑得飞快。在这样其他少年觉得煎熬的要命，而江氏一门外松内紧谋算未来的求学时光，终于迎来了尾声。

 

润玉终于也迎来了江澄。

 

江澄回来的那天，润玉并没有出来迎他，而是等在了他和江澄的房间里。不是不想第一眼看见心尖上的少年，只是想以最好的一面来庆祝这久别重逢。他如今装着病，到外头去还得做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实在不好看。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润玉虽非女子，却也想在自己心上的少年眼中只有自己最好的模样。

 

时间，对于润玉这等寿命以万数来计的神仙，是最不值钱也最不会去在意的东西。从前润玉在天上所牵挂的唯有一个旭凤罢了，但旭凤成年后领了五方仙将四处征战，一走便是百千年的辰光。但两人在这次次的分离聚合中也不过寻常浅酌几杯，道一道琐事。

 

润玉从未想过，分离，竟会是如此磨人。这短短数月，已经叫他压不住沉寂了万年的心绪。

 

他好想江澄。